时光漫步第八话

最后的最后,我们陪在陌生人左右

拿到体检结果那天,吃饭的时候我摔破一只碗。墨尔本咬着筷子研究我的表情,颇为严肃,“大姐头,不许相信你会粗心到把我的病历本弄丢了,你告诉我,我是不是打架的时候被打成内伤,需要世外高人运功输内力才能存活?”

我很认真的点头,“想得美,你中的不过是情花剧毒而已,下半辈子准备出家当和尚吧。”

墨尔本松了一口气,“老大,你知不知道你黑着脸的样子真的很恐怖,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我得了不治之症呢。”

“啪!”我的汤勺也摔在了地板上,碎碎平安。

深夜,我在黑暗中久久地睁眼,心里一声声叹息。忽然听到“啪”的一声,我起身来到客厅,沙发上扔着我的包,地上碎了果盘,老弟拿着病历,愣在那里。

病理上,有三个清晰的汉字:白血病。

那几天,老弟一度沉默,甚至达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。在外人看来,他似乎安静了许多。可是,我倒宁愿他整天风风雨雨的惹是生非。

我知道他内心存在着多么巨大的恐慌,可是我真的不知如何安慰他,我觉得在如此巨大的灾难之前,一切安慰都显得徒劳并且虚伪。

叫人怎么相信?平时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帅哥墨尔本,既然得了这种应该是俗烂的电视剧里男主角才有的病,并且已经病入膏肓。

医院接受治疗,拒绝上学,拒绝吃饭喝水,拒绝说话,拒绝关怀。如果可能的话,他甚至会拒绝呼吸。

墨尔本患病之后,这个世界多了两个疯子。

一个是他自己,他每天和姜维的粉丝们到体育馆门口等他,在他出现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欢呼。然后一坐就是半天,直到天暗直到夜寒,直到我像拉着一张纸一样把他拉回去。

还有一个就是泡泡,她每日高举双手在“边城”门口等待墨尔本。左手是一朵灿烂绽放的向日葵,右手是一张巨大的木牌,上书:墨尔本,我们看好你哦!

有一天,我到体育馆门口,看到姜维训练出来,径直走向人群中的墨尔本,什么都没说,把墨尔本扔上车,油门一踩,绝尘而去。

之后我打他们两任何一个人的手机,都是关机。

姜维那样高傲的一个人,他不理睬便罢了,可是他不屑并且痛恨一切懦弱的行为,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奚落、打击墨尔本。

第二天晚上,我已算好过了失踪24小时,正要出门报警,一辆车疾驰而来停在了门口,姜维把墨尔本从车里扔了出来,然后,又是油门一踩,绝尘而去。

墨尔本依旧沉默。

深夜的时候,我听到外面又是啪的一声碎响,我冲出去,之间墨尔本用下巴夹着手电在冰箱里翻东西,一脸不爽,“大姐头,你干嘛把我的东西都吃光了?!”

墨尔本开始直面自己的病情,认真配合医生做个方面检查。医生忧心忡忡,“他的状况很不乐观,常规的化疗已不起作用,只能等待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。”

不用医生说,电视剧告诉我,作为唯一的亲属,我是骨髓移植的第一候选人。

医生和墨尔本一起望向我,而我望向那一堆冰冷的仪器,不禁打了个冷战,“我怕疼,等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再做检查吧。”

我跑了出去。

医院的苦柬花落了一地,我扶着树干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额头冒冷汗。老天,真是太残酷了。

一张面巾纸递过来。是钟会。

我力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,“久违了钟会,怎么,有掌柜的儿子的消息吗?”

“你猜对了,他没死,当年是被一个小混混抱走了。现在还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,你打算一直以怕疼的理由逃避检查吗?”

只有钟会知道,医院检测,是因为,我害怕守不住那个巨大的秘密。

我和墨尔本,不是亲生的姐弟。

我四岁那年,掌柜的为了给我找玩伴,带了我去孤儿院领养孤儿,我远远地指着最帅的墨尔本,说:“就是他。”

当时他的母亲抱着他站在门口,他只有一岁多,在他母亲的肩膀上睡着了。掌柜的从她的肩头接过他时,给了她很大一笔钱。而我因为这笔钱的支出,少了很多玩具和美丽的衣裙,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,我觉得这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儿,他简直像天使。

墨尔本不是孤儿院的儿童,他落魄的母亲本来是想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把他丢在孤儿院门口的,可是被我看到了,掌柜的就给了他母亲一笔钱,买了他的一生。

要我如何告诉墨尔本这个真相?要我如何揭开他已经封存的伤口,使他血淋淋的在痛楚中煎熬?那还不如杀了我,然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!

钟会叹一口气,“现在的状况,只能联合医生,瞒着墨尔本,推说你的身体状况还没有达到移植的指标。剩下的,就是分秒必争的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,寻找匹配的骨髓。”

我点头,虽然希望很渺茫,可是,这也只是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身后有人叫我,“程潽。”

回头,是程杨,他的身后有几个工人,在搬运一些类似于生活用品的东西。
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
“我可以理解成为只是你对我的关心吗?”他笑得不怀好意,“如你所见,我是来住院的。”

我望着他神采飞扬玉树临风站在我面前的样子,很是生气,“如果你有变态到医院的病房寻点刺激或者新鲜,我建议你去弄个艾滋病什么的,这样你会发现你的人生会更丰富多彩。届时我一定会表示我的人道主义关怀。”

“程潽,我很喜欢你,你知道吗?”大概是我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,他的语气竟有些哀伤。

可是我已经没有好脾气与他周旋,“程杨,你的爱,只是因为得不到,而如果说我的冷漠反而引你入胜,那么我只能说,抱歉,这绝非我本意。”

“那么,怎样才能使你爱上我?”

“那将是世界末日来临的标志,假若真有那天,那只能是因为你帅,其实我很肤浅的,是外貌协会的,爱以貌取人。况且,你身上,也只有外貌这点,是可取的。”

“哈哈哈,你是以这样的暗讽,来扼杀我叛变的可能吗?”他摇头,笑容里满是宠溺,“程潽,我知道你直到现在还是对我心不在焉的,但是不要紧,因为我对你势在必得。”

在接到医生的电话之后,我终于明白了程杨话里的意思。

他从泡泡的口中得知墨尔本的病情,只是抱医院做检查,没想到他的骨髓恰好与墨尔本的匹配。

他低调的处理了这一切,甚至直到住院休养的时候才让我知道。只等待一切指标合格,就可以动手术了。

“我和墨尔本的骨髓相匹配,是我的运气,而我,不会傻到以为这样你就会喜欢我,我只奢望你能够对我有所改观,我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两种人。”他说的“两种人”,是我们第一次见面,在紫云庄里我讽刺他的话。

而我,是否该重新认真审视这样的人,以及他的人生?

医院的门,我就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拦住了,他指着前面停着的一辆车,说有位太太想见见我。我顺着他指的方向,看到小车后座上,有一位衣着光鲜的老妇人。我想起钟会的话,于是猜到了她是谁。

这样身份高贵的人肯大驾光临,只是因为她的孙子喜欢我。而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,是为了鉴定产品,像屠宰场的猪仔一样,满意了就在我额头上盖一个“合格”的章?允许我走进乌云笼罩的紫云庄了吗?

她望我一眼,毫不留情的说:“也不漂亮嘛。”

我笑着点头表示同意:“难道您以为你的孙子肤浅到喜欢那种胸大无脑的物种吗?”

她说:“你肯与程杨在一起,只不过是为了你弟弟罢了。”

“首先,我得纠正,我没有与你的宝贝孙子在一起。其次,说出这样的话,与其说您侮辱了我的人格,倒不如说是您侮辱了您孙子的智商。”

她不怒反笑:“好,够牙尖嘴利,你要程杨捐骨髓可以,但是得有个条件,我不会做亏本的事,医院之前,你要答应我,和他订婚。”

“看来有钱人家,不仅封建,而且愚昧。结婚尚可以离婚,更何况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订婚呢?一个仪式,并不代表能约束我的行为。”

“别人也许不能,但是至少会约束你。说你沽名钓誉也好,道德高尚也罢,反正,我是坚信假若不是程杨放弃在先,你是不会背叛的。”

你看,做人难吧?做一个死要面子的人更难。我开始明白当初泡泡为什么如此抗拒与程杨有任何交集,实在是与程杨无关。当然,不喜欢本来就大过天了,更何况家里有这位神仙坐镇。

“老人家,你不必要挟我,你孙子的盛恩,我自会有报答的方式,但绝不会是以身相许。”我走之前坚定的留给她一句话供她慢慢回味,“你别妄想阻止你孙子的行动。不是我有多么相信自己的魅力,事实上我本身就觉得程杨会喜欢我只是一种短暂的错觉,而是我坚信程杨有那样善良的心。”

这一点我得承认,程杨除了对我的那点死缠烂打令人反感外,其他都是无可挑剔的。

下午,一个人坐在店里,墨尔本的生命有了希望,我悬着的心,终于放下了一点点,有时间顾及其他事情。刚刚打通钟会的电话,想询问他查找掌柜的儿子的情况如何,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。

虽然现在还是营业时间,可是来者还是很有礼貌的轻轻敲了三下门,以免唐突到我。

我抬头,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子,谈吐气度皆不凡,“程潽同学,你好,不好意思,打扰你一会儿行吗?我是程杨的父亲。”

我赶忙起身招待,不因为他是“时光·漫步”的最高权力人,也不因为他是程杨的父亲,而是因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令人敬仰的长者。

程杨的父亲据说曾是国外黑社会大哥一类的人物,早些年已经金盆洗手,转战商场,开创了家族的香水品牌,并且做的风生水起。前几年举家回国,生意很快占领本土市场,雄霸一方。程杨却没有暴发户后代理所应当该有的那种飞扬跋扈,仅仅身为第二代,他就有了那种高雅的贵族气息。应该说,他父亲的培养,功不可没。

此刻他坐在我的对面,可是我完全读不到江湖或者商人的痕迹,他甚至只是像大学里的教授那样,谈笑间,樯橹灰飞烟灭。

他说:“你应该见过我的母亲了吧?我是特地来为她道歉的。”

我笑笑:“您言重了,不过,我并不认为她冒犯到我,只是,她护犊的心态,实在过了些。”

“她要控制程杨,其实有一部分,是由于我的原因。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,她没能成功的控制我,本来她是想安排一场政治婚姻的,但是被我成功的毁灭了。我爱上了一个姑娘,那些年我运气特别好,已经是有些成就了的,她觉得是那个姑娘高攀了。她耿耿于怀一直到现在。所以,到了程杨这一代,她非得有所动作不可。”

他毫不忌讳的与我说这些,是为着什么呢?

“因为,我对程杨的眼光很满意。”他笑着说。

我有些愣住,他是有备而来的,似乎有掌控一切的气势,对他想要掌握的都了若指掌。他居然能参透我内心此刻的想法。

这样的智慧,太可怕了,不是吗?

但我反倒觉得很安全,既然高手在面前,那么,你倒大可放心地与他交谈,反正斗智也斗不过他。

我笑:“请允许我把您的这句话理解成赞许。既然我已经满足您的好奇心了,那么,该轮到我了。”

他哈哈大笑,很高兴的样子,大概没有哪个小孩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的说话吧,“怎么,你对我也很好奇吗?”

“那倒不敢,”我直截了当,“我想,您对您的佣人都很宽容的吧?否则,紫云庄的草坪,怎么允许园丁让草坪有成片的杂草存在?”

“你是说,三棱草?”

我点头,墨尔本常常说我清高,只和聪明的人交朋友,其实与性格爱好无关,实在是我觉得和聪明的人谈话,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情。

他忽然话锋一转:“我想知道,你通过私家侦探查了半年,你所掌握的资料有多少?”

我一惊,我以为他们保密的工作做得很好。我反问,“我知多少,你应该会比我还清楚的吧?”

他的微笑,大概是对我被揭穿之后的沉着的赞许吧,“你之所以查不到任何线索,是因为,我把一切都封锁了的缘故。”

“你知道我在查?!”

“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至今得不到最后的消息?”

我的心开始跳的厉害,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实要被揭开了,“那么,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?关于成片的三棱草,以及与三棱草气味相似的叫做‘时光·漫步’的香水?还有,程杨为什么不随你姓姜?而姓程?”

他的眉目忽地就有些严肃。“你很聪明,但你不该查下去,即使要查,也应该是你在你弟弟手术成功之后。”

他毫不避讳自己的立场,对我有所隐瞒,但是他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查出自己想要的东西。但是他的出发点是什么?

谈话无疾而终,他离开时,最后一句话是:“我奉劝你,就此打住。”

对于这样重大的线索,刚刚送走程杨的父亲,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,却发现刚才根本就忘了挂电话。

钟会开门见山的说:“我都听到了。”

“那么。”

钟会沉默良久,才说道:“目前,就我所获取的资料来看,表面上是如此的。假若你提供的线索没有错,那么,程杨就是掌柜的亲生儿子。”

我终于明白程杨的父亲不肯告知我真相的原因,因为他知道,倘若我知道程杨是掌柜的儿子,或许就会不让他冒这个险去救墨尔本。因为,虽然手术的成功率并不低,但是,世事没有绝对。

那么,我该怎么办?

思索间,手机又响起。

是医院打来的。

医院里,程杨静静地坐在花架下看书。休养的这段时间,他就像那些隐居的世外高人,深居简出。

当年,就是这个人,间接的救了我一命。倘若当年掌柜的有丝毫犹豫,那么,我将会和我的生父一样,葬身于天涯。

他是掌柜的唯一的血脉,我实在不想他处在任何危险之中。

我想起一件事:“你很快会有一场重要的比赛。”而这次手术,在一定程度上将会影响他的发挥。

“你说这样的话,是在考验我吗?”他笑。

我叹一口气,“但是,你要知道,没有任何手术会百分百成功。”

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些亮亮的东西,“你是在担心我吗?放心,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。我现在唯一想做的,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各项指标快点达到动手术的状态。”

正在说话时,程杨的奶奶走了过来。

老太太不断自责,“都怪我,我不知道程杨不能吃那些食物的。都怪我老糊涂。”

是她昨天来探病时,特地带来亲手做的晚餐犒劳程杨,而孝顺的程杨,自然不会辜负老人家的一番盛情,而那些食物里面,有一些元素,对正常人无碍,但是会影响到即将动手术的程杨。

程杨向她介绍我时,她和蔼地微笑着点头,眼里满满的歉意,“我去看过她,程潽很聪明,我看到她第一眼,就喜欢的不行。这事真是对不起了,要不,你们先订婚,也算给你弟弟冲冲喜,保佑平平安安吧。”

多么冠冕堂皇、多么皆大欢喜的理由,杀人于无形。

“好啊。”我笑得天真。

“啪!”程杨的书掉在桌上,他去捡书的时候,手碰倒了水杯,他去扶杯子的时候,又被烫着了手。他只好站起来,放弃一切行动,对我们笑着,脸居然有点红红的。

而我和老太太相视一笑,像一对关系和谐的祖母和孙媳,笑容天真无缝。

我太低估了老太太的力量,她断不会堂而皇之的阻止程杨的行为,因为她知道那只会降低她在程杨面前的人心,但是她有办法延缓程杨的手术。

而这一点点的延缓,很可能就会要了墨尔本的命。她是以这样的方法,逼我就范。而我,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。

订婚典礼在紫云装低调的举行,只是邀请了他们家族里一些很重要的人物到现场做个见证。

程杨的父亲来到我面前的时候,我说:“对不起。”

攀龙附凤,他人只道是寻常,然而,他必定知道我的真实目的。

他笑笑,“倘若你骗程杨也骗的这么开心,我是不会怪你的。相反,我很感激你保全大局的决心。”他说的是我没有把真相告诉程杨。是的,这样的情境下,是不适合谈论历史的。

程杨那开心的不行的样子,真真让人心疼。

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,我终于告诉他,“我是为了救墨尔本,才与你在一起的。”

他面不改色的配合着我:“我知道。”

我惊讶,“知道。。。那你还。。。”

“在这个家,我最大,纵使有人不喜欢你,可是谁又敢动你呢?你放心,手术之后,我会立刻宣布取消婚约的。除非。。。”他狡黠的说,“你不愿意。”

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,目光微笑着扫向人群。

而,我看到他的眼里,忽然有一丝莫名的东西,类似于,仇恨?但,他可是受万人宠爱的大少爷,怎么可能?

或许,那只是我的错觉。

正在我恍惚的时候,一个佣人捧着我的手机跑了过来。

那天的订婚典礼没有再进行下去,因为,电话是钟会打来的。

话筒里是他低沉的声音:“程潽,墨尔本不见了。”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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