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
文:李才哥
01
Z在某次酩酊大醉后,一反常态,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这群基友吐苦水。
他说,我特么真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废物。
一群人哗然。狗血又老套的开场白引来一阵齐刷刷的“去你的”。
Z端起杯子,将桌上一杯纯白的二锅头一饮而尽。
他说,活了二十几年,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爸。
Z的家境贫寒,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,每天在工地上敲敲打打,属于卖苦力才能解决温饱的那一类型。工地上工作强度高,他的父亲几乎每天天没亮就骑着一辆二手摩托去上班,晚上六七点才回家。一天挣一百多。
Z说,在他的记忆里,除了过年那几天,父亲几乎从来没休息过。父亲不敢休息。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。
而且,把孩子养成“有出息”的人,一直是他父亲卖命干活的精神支柱。
Z曾经去工地看过他的父亲,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,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地址,要他去那里领生活费。
那时候Z在学校寄宿。
三伏天,光是出去走几步路都会汗流浃背。Z的父亲就这样顶着烈日在一台破旧的机器前铲着泥沙。一件早就看不出颜色的背心已经完全被汗渍浸透,全身脏兮兮的满是污渍,他一锹一锹地铲着,像一台不知疲惫运转的机器。
Z的学费和生活费全在这一锹一铲里。
他曾经看过父亲的手,那是一双被厚茧磨得看不见纹路的手,布满开裂的口子,一道道划在父亲的手上也划在Z的心口。
Z说,这双手打在脸上比刀子捅在身上还痛。
他因为高考失利,分数线只上了一个普通本科而挨了父亲的巴掌。那一刻,父亲的精神支柱崩塌了。
父亲对Z一直寄予厚望,他希望儿子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。
02
可有时候你越想得到什么,上帝就偏不让你得到。
Z对父亲一直是有负罪感的。所以,他卖力地工作,没日没夜地加班,卯足了劲儿往前冲,只为了换来父亲的一点欣慰。
可是,不管Z怎么努力,他都只是挣扎在这个城市的普通一角: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,买不起房也买不起车。
有人说,人这一辈子虽然大多数都是怀揣着梦想活着,可是能实现的却是寥寥。
成功的路上为什么不拥挤,因为太多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跻身到那条路。
我们这一代人,有着不服输的韧劲和勇气,却也背负着太多父辈们加诸在身上的所谓梦想。
身边总有很多像Z这样的朋友!
他们大学毕业没几年,放弃了安逸的生活,为了给家里一个交代,为了那遥不可及的车子、房子,一点一点地在这个诺大的城市艰难前行。
他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,只是被内心的渴求驱逐着往前走。
那份渴求就是鞭打在身上的藤条,让他们丝毫不敢懈怠。
他们有的在做销售,穿着在某市场买的两三百的褶皱的西装,挤在人满为患的公车里,然后走街串巷地用自己并不熟练的语言做推销;他们豁出了尊严,脸上的笑堆得像盛开的牡丹花,一天下来脚上那双廉价的皮鞋都走得变了形。
有的自己创业做起了小老板,拿着家里东拼西凑的几万块钱,租了间简陋的办公室便开始了自己“伟大的事业”。他们一个个雄心壮志,为了工作,日夜不息地忙碌。
他们很努力,努力到不想让自己的勤恳为外人所知、努力到没时间回到故乡看望家人。
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努力向你致敬,只有成功才能赢得喝彩。
大家都深谙此理。
可是生活很残忍,生活从不允许我们停下来歇歇。它给了我们向上的动力,也在这途中铺满了荆棘。
很多努力的人依然没能迈上那个并不拥挤的成功之路。
03
很快又到了年关。
Z说,他的父亲喜欢车。
于是,他第一个梦想是赚钱给父亲买台奔驰。他给了自己三年时间。
转眼三年之期到了,他不但没有赚到给父亲买车的钱,也没留下一星半点的存款,甚至没能带回去一个女朋友。
春节,举国团圆的日子,却成了Z最无法面对的尴尬。
他曾发誓要为父母打个漂亮的翻身战,想要成为父母眼中有出息的人,却最终拼了命也没活成他想要的样子。
“我要多努力,才对得起父亲的付出。”
说完这句话,Z仰面喝下手中的酒,内心满是愧疚和自责。
借着酒劲伸手拨通了父亲的手机,对面熟悉的声音一响起,Z强忍了一晚的情绪瞬间崩塌,眼泪簌簌流了满面。
04
二十几分钟的通话,是Z这辈子跟父亲讲过的最多的话,也是最掏心的话。
挂掉电话,终于醉得不省人事。
我们搀扶着Z,走在寒风凛冽的街头,一个个心事重重。
12月的古城老街只有零星的灯光,映照在每个人脸上、身上,拉成一长串暗影投射在斑驳的街头。
这时候Z的手机响起,打开看到一行字:
”孩子,爸爸爱你!”
05
在听见孙圣用钥匙拧开门锁的那一刻,坐在客厅里盯了时钟三个钟头的周宁已经压不住自己的脾气,劈头盖脸地骂开来,“不是说好五点回家吗?这都已经八点钟了,你到底有没有记性,怎么总是让我等,你倒是说说看啊,这么晚回家你去哪了……”
孙圣垮着脸,不敢出声,低着头脱鞋。
早上还擦得锃亮的皮鞋,到晚上就被刮坏了一块,孙圣心疼地想着,斜着眼瞥见门口半身镜里的自己,竟吓了一跳,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狼狈的一个人了?
头发油腻地塌在前额上,胡楂呲出来一片,皱巴巴的西服,胸口和袖口都留着新新旧旧的咖啡渍。
镜子中的那个人,半只鞋狼狈地穿在脚上,另一只脚上的白袜子黄得厉害,他低下头,大脚趾从袜子里钻出来,厚厚的指甲青面獠牙。
这副样子,让孙圣想起冰箱里那个放了两个月没来得及扔掉的西红柿,他和它们一齐坏掉了。
周宁赌着气,嘭的一声关上卧室的门,叽里咕噜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。孙圣在这些声音的间隙叹了一口气,盯着皮鞋上的划痕,心疼它,也更心疼周宁。
昨天的周宁还记得孙圣连续加班一个多月,是为了给半年后的婚礼攒钱,还特地为了慰劳他下厨做了好几个菜,而午夜十二点一过,她脑中的橡皮擦准时发挥效用,已经完全忘掉了他的这份好。
冬日的夜黑得太早,疲倦和饥饿一同袭来,孙圣打开冰箱的门,扔掉那个腐烂的番茄,他还是搞不明白,可怜的周宁怎么会患上这种病?
周宁得了一种病,每天都忘记孙圣的一份好。
这不是周宁第一次发病,早在半年前,这该死的病就已经初见端倪。
起先是一个平常的周日下午,孙圣照旧躺在沙发上看书,周宁在电脑上写字,墙角的猫伸了个懒腰,阳台上的竹子又冒出一小节,所有的事物都维持着应有的美好。
突然间周宁转过身,把电脑啪地合上,备足了吵架的气势,用从未有过的尖利嗓音质问着孙圣,“哎我说孙圣,你怎么就不能像别人家老公那样在周末去赚点外快啊,非得在这看那没有用的闲书?”
孙圣打了一个激灵,半天没反应过来,周宁的话让他受伤不小,连续几天都在家佝着背走路。
他想不通,周宁一向体贴温和,当时看上自己不就因为这份书生气吗?怎么现在也像那些庸俗的小妇女一样咄咄逼人了?
06
接下来周宁的一次发病,是在孙圣公司的聚会上,周宁作为家属出席,一抹淡黄的裙子给足了孙圣的面子。
席间几个臃肿的男人互相推着酒杯,吐沫横飞地讲着荤黄的笑话,半眯的眼睛透出一股世俗的丑态。
平日里周宁最讨厌这种无意义的聚会,可是一直一言不发的她,看着在旁边喝着橙汁的孙圣,却近乎嫌弃般地脱口而出,“男人要是没有个酒量,还算什么男人啊?!”
害得孙圣在席间尴尬了很久,半天也呛不上来一句话,他在一群肥腻男人的哄笑声中失了神,一时间只看得到周宁嫌弃的目光。
再后来,周宁的行为几乎无可理喻,总是突然间地嫌弃孙圣的“准时”“老实”和“为人憨厚”,或者没头脑地质疑他的“晚归”“体贴”和“忠诚义气”。
这样的状况频繁地发生,某一天,孙圣蹲在厕所里心烦意乱地看着报纸,忽然间就乱了神。
报纸这面的一版写着科学家对艾滋病治疗有了新发现,那边的一版写着,“举世震惊的心理疾病暂时还没有研究出新的治疗方案”。
这个几乎被判了“死刑”的心理疾病,指的是患病人每天忘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的一份好,随着时间的流逝,终究一点点忘记对方的全部,而从此形同陌路。
就是在那个下午,孙圣在厕所里,对着一张报纸,眼泪掉得七零八落,他已经在心里为周宁确诊,他的爱人,不幸得了这种病。
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整整六个月,周宁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,她和孙圣一起担忧着这种病。
医院,带着殷切的心情,光红包都送了三万八,可是大多数医生都摇摇头,“这是最难的病,医学界没有找到治疗方法,连减缓发病频率的药都没有。”
也有过一些医生开出莫名其妙的药方,摆出权威的架势,“目前医学界只有我开出去的药是最有效的,上个月还成功医治了两个重度患者。”
周宁照着方子老老实实地吃了三个月,愣是活生生地被折腾出了失眠,抑郁的症状,还胖了十斤,却没有看到一点点功效。
他们甚至去了传说能包治百病的老阿婆那里,据说这个神婆曾经治好过阿红的不孕和王小峰顽固的湿疹,连周宁都狠下心来,“就算让我吃癞蛤蟆,我也豁出去了!”
可是老阿婆拉着周宁的手,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,半晌叹气,“回去吧,姑娘,没有治了。”然后转身重新钻进屋子里,继续熬那锅味道刺鼻的蛤蟆汤。阿婆并没有告诉周宁,周宁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敞开的大门,却并没有人住在那里面。
几年前的周宁可不是这样的。她是好端端的一个姑娘,孙圣一直觉得自己捡了宝。他没有什么恋爱经验,谈过几次对象,都因大大小小的缘故告终。
孙圣来自县城的家庭,听惯了亲戚朋友的催促,一度小心翼翼擦着三十岁的边缘走路,也不肯就这样随便去爱什么人。后来在和朋友聚餐时,他一眼看到了周宁,胸腔里轰的一声响,心跳漏了好几拍。
周宁和孙圣遇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。她没有她们漂亮,不戴美瞳也不贴双眼皮,小鼻子小眼,脸颊上还有点小雀斑,却自有一种不施粉黛的秀气。
更可贵的是,周宁没有那些姑娘们庸俗,她活得很清楚,爱得很明白,从最开始就懂得珍惜孙圣的老实和忠厚,她深知身旁的爱人,有着这世间男人最难得的品质。
后来他们搬到一起住,把日子里别人过不出来的好滋味都过足了,没有人不羡慕这对亲热的小情侣。
别人家的女人和老公吵架的时候都尖酸刻薄地喊,“你看看人家孙圣,对周宁多好,你再看看你……”
而别人家的老公也在家庭矛盾后的夜里,默默地后着悔,“当初就怨自己虚荣,找个好看的,哎,要是找周宁那样的姑娘,既体贴又大气,现在日子就好过多了……”
可是这么好的姑娘,就偏偏患上这种病。
周宁对孙圣描述过很多次这场病的症状,她说自己真的控制不住,心里仿佛埋伏着无数个炸弹,孙圣的一言一行就会触碰到雷区。
这些炸弹,是谁安装的,又是谁引爆的,会因为什么被引爆,她一概都不知道。每天午夜十二点,她就会被一阵突然的心悸惊醒,胸腔像是被人捶打了一次,她就知道,孙圣的又一项好,从此就在这里消失了。
她为此变得忧郁,又不肯和人交谈,这种病哪里好意思和人去讲。有一次周宁和闺蜜一起吃饭,一桌人都在称赞自己的男朋友,她却控制不住般地数落起孙圣,当着别人的面,嘴巴像是关不紧的冲锋枪,把孙圣大大小小的缺点都说个干净。
她试图用咖啡堵住自己的嘴巴,可是它们又全部流出来,她塞蛋糕到嘴巴里,可是蛋糕却蛮着劲挣扎出来,连奶油都擦在她胸口。
周宁有那一秒觉得,她好像在听另一个人讲话,讲着一个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人。那一晚,餐桌上的闺蜜们各自回到家,搂着自己的老公,心里得意得想,“看来那孙圣也不怎么样嘛!”
07
而有两三个睡不着的女人,在看到报纸上连日报道的心理疾病时,心里一惊,周宁这丫头不会是病了吧?!
周宁最怕好事的闺蜜打电话,她自己早已想好一套说辞,“这种病好可怕,我有听说,哎,你说要是有人得了这样的病,那还了得?!”
她扮演得那样轻松,就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,然后挂下电话,还没稳定住情绪,就大吼孙圣,“是不是你多嘴把我的病告诉别人了?!”她这会又忘了孙圣保守秘密的好品质。
周宁的病对于这场感情,简直就是一场灾难,两个人本来已准备谈婚论嫁,孙宁也体贴地说过,“婚礼咱不用办大,就是简单的就好……”孙圣为了周宁的这句话,偷偷地叹气了好久,发誓要给她一场最完美的婚礼。
孙圣的父母一辈子住在小城市,有着憨厚善良的好脾气,一心一意地惦念着儿子和准儿媳。
周末孙圣带着周宁回家看望父母,不料周宁却在餐桌上频频发脾气,孙圣的妈在儿子临走时候偷偷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,“儿啊,人家是嫌咱家穷了吧,哎,那么好的姑娘,也不能苦了人家,这点钱,你拿着,爸妈老了,也不需要啥了,你俩好好过比啥都强。”
几周后孙圣又去拜访了周宁的父母,周宁的父母本来就抱着居高临下的姿态,听见女儿的抱怨,更是留了心,“年轻人玩一玩是可以的,要是不合适,就不能再耽误各自的前程了。”周宁的父亲,一副“早知道”的表情,把烟圈吐在孙圣的头顶上。
孙圣佝着背,心里委屈,也没怪周宁。回家的路上,孙圣拉着周宁的手,那双手暖暖的,还能感觉到爱人的温度,他看着周宁的侧脸,眼泪止在了眼角。
孙圣拼命地赚钱,卖力为婚礼做足一切准备,终于在年底凑够了一套公寓的首付。
在那个应该欢庆的晚上,周宁止不住地数落着孙圣,她说“你怎么这么邋遢啊!”她说,“谁眼瞎要嫁给你!”她说,“呸,这是什么房子,哪有××家的好!”
她一边说,一边哭,她的每个词都是毒药,刺向无辜的孙圣,也扎痛了自己的心。孙圣这个七尺男儿,对着新房,号啕大哭,不是为了周宁的话,而是他知道,他就要失去她了。
周宁果真把孙圣的好一样一样忘掉,就像报纸里连日报道的那样,没有一丝康复的希望。
周宁有一次甚至拼命咬着舌头,还是让办公室的同事听见了“孙圣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啊。”
更有一次她就像一只猴子,在家庭聚会时上蹿下跳,大喊着“周宁,你朝三暮四,对得起我吗!”
老实巴交的孙圣欲哭无泪,自己已经糟糕到这副模样,哪里还有什么女人敢接近他?大多时候的孙圣,只是沉默,那是男人对于哭泣的另一种表达,他尽量多赚一点钱,多爱她一点,把所有她喜欢的东西统统装进这个房子里。
孙圣无助地想,如果有一天周宁把这份爱情忘得干净,那这一屋子的点点滴滴,是不是就会让她爱屋及乌地重新爱上自己?
周宁用了天,终于一样一样地忘掉孙圣的全部好,连最后的“爱你”,也在今天都忘了个干干净净。
午夜的周宁从睡梦中醒来,看见身边的人吓了一跳,这不是几年前在朋友聚餐时遇见的那个平庸的男人吗?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么失败,要和他睡上一宿!
她坐起来,穿上拖鞋,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走出去,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刹那,不禁心生感慨,这个家里什么都有啊,竟然和自己梦想过的家一模一样。她唏嘘着,头也不回地走进深夜里,就像没爱过,也似乎随时准备去爱另外一个人。
周宁离开后,孙圣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向往,一个二百斤的大汉瘦得如麻秆,守着一个满登登的房子,眼神却空荡荡。
在那张地方报纸颇为明显的板块上,专家把周宁的病例当作典型,把孙圣和周宁的爱情细节都分析了个底朝天。
那上面说得可真扰乱民心,周宁的例子绝对是一个反面教材,一时间造成了社会的巨大恐慌,甚至有医生言辞激烈地说,“一旦发现身边的伴侣患上这种不治之症,为了防止造成不必要的困扰,最好的办法,就是医院做隔离!”
人人都看紧那字字揪心的报道,却掠过孙圣的那张照片。
没有人关心,三十岁的他昨日头发还黑亮,今天却泛起一片白茬,他的胡子很久没去刮,衣着也是肮脏而邋遢的,整个人显露出五十岁的沧桑,看起来就像是头受伤的野兽。
他那双曾经坚毅而认真的眼睛,此刻无助又迷茫,那里面曾装满一个爱人,可如今连一丁点生的向往都不见了。
孙圣用了好久,才走出周宁离开的阴影。他几乎试过每一种找到周宁的方法,都一一落了败——他去周宁父母家敲门,一对陌生的小夫妻从门缝里疑惑地问他“谁?谁是周宁?”
他给周宁的朋友打电话,可是他们都在说“咦?好久没和她联络!”他去周宁的工作单位,一次次闯进领导的办公室,那位居高位的男人终于对着电话说“保安,来把人请出去!”
孙圣甚至去周宁最喜欢的餐厅,把自己赚来的每一点钱都用在菜单上的一道菜,在喝光那瓶价值五万块的拉菲后,孙圣倒在餐桌上,世界已经天旋地转,他还喃喃地说着,“周宁,你来不来啊?”
没有人知道周宁去了哪里,而孙圣终于在一次次的挫败中接受,他大概永远地失去了周宁。
08
一年后,孙圣终于振作起来,而不可思议的是,一向对理科无所了解的他居然报考了从医资格证。
这是个天生理科短路的人,坐在一群二十岁的年轻人中间,推理不懂的公式,问可笑的问题,交糟糕的答卷,可五年的课程结束后,他竟然作为全校最优秀的学生,站在礼堂里代表所有毕业生发表感言。
当偌大的礼堂响起了掌声,孙圣闭上眼睛,眼泪从眼角流下来,他多希望周宁在这里。
医院的一份工作,坚持做神经科的医生,主治依旧没有被攻克的爱情心理疾病。
没有人明白他为何执着地做一份不讨好的工作,这个科室单单是上个月就发生了13起袭医的事件,来来去去的医生已经换了二十几个。
可这份令人质疑的局面,渐渐地就有了改观,谁也不知道这个整日坐在室的医生怀有什么绝技,把那些患了重病的男人女人都变回了正常人。
渐渐地医院,院长享受地面对着镜头,“我院是唯一一个可以治愈这疾病的地方,我觉得这个可以放在你们报纸的头版上嘛!”
孙圣从不参与这样的采访,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诊室里,研究那些别人不愿意花时间的内容。大家都在说“哎,知道吗,室新来的医生特别帅啊,是那种特别忧郁的气质啊!”
一个伤心的男人总是带着别样的魅力,医院里人人都知道孙圣单身,从独居多年的女医生,到刚刚毕业的小护士,再到那些慕名而来的女患者,没有人不想用雌性的温柔,为孙圣舔舐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小伤口。
孙圣远离着每一个人的好意,只在夜深时想起她们的脸,那些女人各有各的好,只是没有一个是周宁。
多少个夜里他从抽屉里一个隐秘的位置拿出周宁的照片,狠狠地哭到了天边发白,他多么想知道,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?嫁人了吗?真希望她比从前更幸福,拥有她曾经梦想的所有东西。
医院里做到第五年的时候,已经医好了个患者,这不是他统计的结果,而是报纸和电台的跟踪调查。
这五年内,当年独居多年的女医生找到了归宿,刚刚毕业的小护士也生了娃,那些慕名而来的女患者也和好男人成了家,只有孙圣,把每一天都重复成相同的模样。
他依旧瘦削,带一脸别人无法读懂的忧伤,坐在那张老朽的桌子前,一次次抬起眼轻声说,“您好,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?”
那一天,坐在对面黝黑憨厚的男人,一脸心事重重地说“医生,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,看过太多医生了,也治不好!每天午夜十二点一过,我就会被一阵突然的心悸惊醒,胸腔像是被人捶打了一次,那之后我就会忘记我媳妇的一项好,现在越来越瞧不上她了,我媳妇和我因为这病都快过不下去了!”
这时一个长发的女人闯进来,一脸的紧张,把藏在怀里的厚重红包推到孙圣的面前,“孙医生,我们坐了一天一夜火车来这,排了两天队了也没挂上号,把家里最后的两万块全给了黄牛党,我们现在真的已经倾家荡产了!求求您了孙医生!救救我们吧!”
孙圣抬眼,声音竟因为干涸而嘶哑,“周宁?”
几个月后,孙圣莫名辞了职,院长说,“不懂现在的人在想什么,待遇这么好也不满足,他医院也是要后悔的!”
漂亮的小护士们也猜想着,“怕是孙圣秘密结婚了吧?好歹现在也是个公众人物,被人知道婚事就是头条啊!”医院的老员工端着茶杯,权威一般地说,“哎呀,你们说得都不对,人家大概是赚钱够多,移民去美国了呢!”
孙圣没有重操旧业,也没有结婚,更没有移民去了哪个国家,没有人真正知道孙圣去了哪里。
他曾经传神的医术也只是变成了医生档案中短短的一句话,在那档案中,所记录的最后一个患者是郑大伟,家属那一栏写着周宁的名字,那张发黄的纸张上面,轻描淡写地记录着,“这是一宗疑难杂症,孙圣用高超的医术,为医学界贡献了巨大的力量。”
五年之后周宁走在家附近的公园里,拉着老公的手,抚摸着腹中的孩子,突然心生感慨,庆幸着:“老公,还记得当年那个孙医生吗?幸亏他咧,治好了你的病,都没管咱们要半点医药费呢!说来奇怪,他为什么不再做医生了呢?”
“谁知道呢?可能钱也赚得够多了吧!”郑大伟和周宁停在公园的一角,春天恰巧在这一刻降临,他们互相亲吻,共同期待一份新生命的降临。
这样相爱的两个人,多么像十几年前的另一对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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